撰文 / 陳雅柔

圖片來源 / AI

尋根路上，穿梭大街小巷，捕捉熟悉的味道。加點新意，來點道地，讓風味更具層次。

喜愛，從動手開始

上大學後，才開始跟母親學做越南菜，從認識香菜¹、調味料到實際做法，母親不藏私的傳授手藝。對越南文化的身分認同，透過料理，一點一滴拼湊起來。

胡蘿蔔、木耳、雞胸肉切絲。熱鍋，淋上一點油，依序放入食材，炒出香氣，加點水、鹽巴，轉中小火，熟了即可盛盤備用。

母親在盤子裡鋪上一張米紙，兩面抹水，依序放入萵苣、餡料、撒上花生粉，米紙左右向中間對折，再由下往上捲起收口。沾上魚露，酸甜清爽。

看似簡單，實則困難。米紙遇水會迅速軟化，捲起過程中，米紙不是破掉就是糊在一起，或是黏在盤子上。相比之下，我包的春捲像一盤散沙，軟綿無形。

「米紙容易破，所以動作要快。料不要放太多，一邊捲一邊壓緊，包起來才好看。」練習多年，手法仍不似母親精湛，自嘆不如。

異鄉，新吃法

記憶裡，春捲的餡料都是胡蘿蔔、木耳與雞胸肉。直到某次外出用餐，點了一份春捲，才驚覺原來從小吃到大的口味，竟是如此不同。

綠葉被包覆在一層層的白色薄膜裡，十字交疊的花紋若隱若現。窺看，肉片、米線、小黃瓜、蝦子正在賽跑，一陣風來，把所有人都捲進薄膜裡。唯獨蝦子用牠那敏銳的觸角預知風向逃離，卻不知廚師一雙大手將牠放進薄膜與綠葉之間，從此窒礙難行，長眠於綠葉上。

木薯獨有的香氣，遇水，慢慢化開。沾上醬汁，魚露的腥襯出蝦子的鮮甜，青脆的蔬菜與富有彈性的米線以及瘦肉片，是道地的組合。在越南，店家還會附上一大盤香菜搭配食用。

回家後，詢問母親才知道她做的是改良過的版本。二十多年前嫁來台灣，鄉間小路，錯綜蜿蜒，身處異鄉，她不知那些熟悉的食物從何找起，於是，便換成容易取得的食材。歲月匆匆，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，母親做的春捲仍是我的心頭愛。

在我眼裡，越南春捲的吃法充滿彈性，因人而異。可以是傳統道地，也可以是新奇創意，加入豆薯或滷肉，配上幾片生菜，一樣津津有味。

當料理成為教育的一部份

「老師！春捲好好吃，我以後要搬去越南住！」

大學畢業後任教於台南偏鄉小學，校內氣氛活潑，連辦公室也不例外。談話間曾分享自己是新二代，同事們都很期待能品嘗越南料理。

某次，在二年級導師的邀約下，幫小朋友上了一堂課。國語有一課「幸福春捲香」課本上同學的媽媽穿著奧黛教小朋友做越南春捲，她希望能將課文內容化為真實，讓孩子親身體驗，因此便展開了合作。

孩子們拿著比手大2倍的米紙，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。放進餡料，你幫我，我幫你，合力完成對他們來說不容易的任務。除了捲緊塑形，還要克服米紙糊掉的困難。孩子們包的春捲，有的像小山丘、有的像雪人、有的像方形的粽子。那時，我心裡想：母親要是看到這畫面，肯定開懷大笑。

從未想過，僅僅是對越南食物的喜愛、想透過料理認識母國文化。有一天，也能以教育形式教導孩子如何包春捲。那是孩子第一次體驗怎麼包春捲，第一次聞到魚露的味道；也是我第一次以新二代的身分，站上台示範越南料理、在課堂上進行多元文化教學。對老師、對孩子，都別具意義。

【作者介紹】陳雅柔

樂寫第七屆寫手暨執行秘書，曾任Teach For Taiwan計畫成員，任教於台南某所偏鄉小學。現為食魚教育單位的浮游生物之一。相信透過書寫能使生命發光，喜歡閱讀和烹飪，當文字遇上佳餚，一起在舌尖上品嚐人生百味。

1. 如紫蘇葉、魚腥草、薄荷、茅翁……等具有特殊香氣的統稱香菜 ↩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