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 / 陳雅柔

圖片來源 / AI

有些甜，來自熟悉的家鄉食材；有些甜，細緻綿密；有些甜，則藏在堅硬的外殼裡。

幼時在外婆家玩耍的日子，巷口叮噹的豆花聲、清涼的椰子水、香濃的榴槤……那些讓人嘴角上揚的滋味，不只是味覺的幸福享受，更是生命裡難以割捨的情感記憶。

跟著筆者的腳步，走進一段段「甜」的回憶，重新品味異鄉餐桌上家的模樣。

每日限定的甜——豆花

「鈴——鈴——鈴」下午時分，巷口傳來腳踏車鈴鐺的聲音，外婆就會拿碗和錢給我，在門口等賣豆花的攤販。

賣豆花的是一位中年女性（姑且稱她為「阿姨」）頭上戴著越南傳統斗笠，沿街叫賣。凡是要買豆花的，便自己準備碗，讓阿姨盛裝。

放在提倡永續環境的現今，當時是一項很環保的作法呢！

因為我不會說越南話，所以外婆都讓我在門口等阿姨來，再幫我點餐。阿姨的笑容很親切，每次看到我都說許多話，可惜的是，我聽不懂。唯一會說的，便是阿姨離開前，那句「甘恩」（越南文：Cảm ơn。意為謝謝）。

豆花每日現做，口感綿密，但不軟爛，搭配糖水和晶瑩剔透的粉圓，又冰又甜，很是消暑。

又愛又恨的甜——椰子汁

不吃豆花的時候，母親和外婆會牽著我的手，散步至舅媽的飲料攤。

藍白條紋相間的大陽傘，幾張塑膠椅，一個小餐車與行動冰箱。一顆顆椰子堆在地上，一旁大籃子擺著紅、黃玻璃瓶的飲料，以及啤酒。這是越南街頭常見的景象。

椰子果汁，是登門必點的飲品。舅媽先用刀子在椰子頭上挖開一個洞，然後把椰子汁倒進杯子，再用大刀把椰子對半剖開，用湯匙挖出果肉。

椰子果肉的顏色跟蒟蒻很像，介於白色與透明之間。口感QQ的，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，搭配冰冰涼涼的椰子水，消暑又甘甜。

不過，椰子性寒，喝太多容易腹瀉。幼時貪喝，一次喝兩、三杯，一回家，肚子就鬧脾氣。

伯樂才懂的甜——紅毛丹、榴槤

大人們聊天的時候，我便在一旁觀察街道。

路上有許多摩托，去過越南旅遊的人也許見識過當地的摩托大軍。一個家庭有二至三台機車是常有的事，廠牌以Honda為大宗。外婆家曾經最高紀錄有六台Honda機車。

除了飲料，路邊還有許多賣水果的小攤子。外型酷似荔枝，鮮豔的紅色長毛，是「紅毛丹」的特色，果肉口感比荔枝更為紮實多汁，不酸澀。台灣市售的鳳梨罐頭，也有加入紅毛丹的，但比起加工品，我更喜歡新鮮的水果滋味。

販賣各種水果的攤子上，最吸引我的還是榴槤。

榴槤，喜歡的人，說她香；討厭的人，說她臭。仔細想想，榴槤怪可憐的，明明這是她的特質，卻遭受兩極截然不同的聲音。

父親不愛這味道，小時候在家吃榴槤，家裡全是榴槤味，引來父親一陣白眼。

除了直接食用，將榴槤放進冷凍一至兩小時，等表面稍微結凍再取出。又香又甜，口感似於冰沙，濃郁香氣在嘴裡化開，足以讓人開心半日了。

嘴饞的甜——椰漿化身的各式甜品

椰子外殼有綠色與咖啡色之分，兩者用途大不相同。

綠殼椰子，主產椰子汁，果肉可食用。除了變成飲品，也可以入菜，適合燉煮、滷味。椰子本身的甘甜，可以減少糖的使用，使湯頭更為清甜。母親每次滷肉，都會加入椰子水，滷汁清爽不油膩。

咖啡色殼的椰子，則是椰漿的主要來源。舉凡越南常見小點，如：玉米椰漿粥、芭蕉西米露、綠豆沙湯圓……等各類甜湯，以及咖哩，都離不開這號靈魂人物。

芭蕉西米露，是我最愛的甜食。

芭蕉剝去外皮，浸泡鹽水半小時，西谷米泡水至膨脹。起一鍋水，加入芭蕉至水沸，轉中小火。芭蕉中心顏色由黃變成橘色時，再放入西谷米，浮起呈透明色。最後倒入椰漿，以及糖調味，攪拌均勻即可起鍋。

炒過的花生搗碎，加點鹽巴拌一拌。若是懶的搗花生，也可以用花生粉替代，只是香氣略遜於整顆花生。

食用前撒上一些花生碎，芭蕉西米露便完成了。

芭蕉經過熬煮，中心的苦澀已被去除，只留下甜味。搭配椰漿特有的香氣，和鹹鹹的花生碎，這道甜品一直是我的心頭愛。

曾在網路上看過某篇討論新住民議題的內文寫道：「想家的時候，我就去廚房煮家鄉菜。」一位新住民媽媽這麼說。

母親也不例外，廚房裡經常散發各式香料、熱帶水果的香氣。好在父親雖不愛這些香料，但也不會禁止母親煮。我想，這是她生活裡的小確幸吧！沾著這份確幸，我們共享生活裡的苦與甜，透過我們的手藝，一代代的傳承下去。

【作者介紹】陳雅柔

樂寫第七屆寫手暨執行秘書，曾任Teach For Taiwan計畫成員，任教於台南某所偏鄉小學。現為食魚教育單位的浮游生物之一。相信透過書寫能使生命發光，喜歡閱讀和烹飪，當文字遇上佳餚，一起在舌尖上品嚐人生百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