洄游，沿著生之所來徑，游向生命的起源地，尋覓它的本質。鮭魚洄游，為繁衍後代與覓食需求；人們洄游，意圖在廣袤大地上，沿著歷史之縱深，體會生命的廣闊。陽明交通大學「六燃博物館團隊」推出的全新展覽〈洄游六燃，洄游頭前溪〉，以歷史現場與地方生態為線索，帶領我們一窺新竹赤土崎與頭前溪一帶的前世今生。

六燃與頭前溪，猶如雙股螺旋相互纏繞，有著生態與文化間不可切割的歷史意義。六燃，全名「日本海軍第六燃料廠新竹支廠」，是日本在台灣設立的二戰期間的重要海軍燃料廠，主要用於軍用航空燃料「異辛烷」的合成。惟當此廠正預計投入大量使用時，日本已然於二戰中投降，此後便荒廢多年，後來成為眷村。透過與各界專家學者合作以至於親身實地考察，交大六燃團隊致力於重塑其歷史樣貌，讓更多人以不同的角度，重新理解這段故事。

正如貫穿整個展覽的關鍵字──「洄游」──所闡述的意涵，這次的策展為我們詮釋藝術實踐與文化行動是如何與歷史、生活空間，乃至於生態場域交織，透過多面向的整合，讓觀展者全方位的洞悉這段歷史。一樓的主展區展示著相關的文物遺跡與作品：一部部紀錄片從專家學者以及地方耆老的角度，窺探這座燃料廠所具備的歷史與文化意義；一個個精心刻畫的建築模型，則讓觀展者身歷其境，彷彿穿越時空，遊走於廠房之間，體會戰時的肅殺乃至戰後的蕭索。二樓的展區則聚焦於實際的藝術行動，從田野走訪到生態觀察，從頭前溪的音景到以科技的方式實現人與溪流泥砂的互動。

於是，頭前溪與六燃，不再只是課堂上遙遠而陌生的名詞。他們有了生命。

人，由歷史所形塑，由土地所孕育，我們卻很少與兩者產生情感上的連結。這也是當我看到「水行，渺聲」這部作品時，方如此震撼的原因。三名精壯的男子在頭前溪畔操著沉重的長竿擊打著鼓面，伴隨著一旁溪水潺潺，形成我不曾體會過的、多層次的聲覺饗宴。鼓聲時而厚重沉鍊，時而清脆婉轉，穿透風聲、穿透石塊，也穿透了時空，迴盪於亙古的歷史洪流中。

誰能想像，當初的工廠所在地，如今竟已變成培育莘莘學子的教育場所？誰又能想像，百年前的硝煙四起，百年後竟已然一片寧靜祥和？「在浩瀚無垠又變動快速的歷史長河裡，人類終究渺小而卑微」──這部作品是無語的，但卻振聾發聵的如是警示著觀賞者。

與其說這是一次六燃展的觀賞，不如說是對這片我長久生長的土地巡禮與致敬。自高中負笈北上求學，倏忽已近十個年頭。然而，自詡為「半個新竹人」的我，卻鮮少用心感受大的的脈動、了解這塊滋養我的土地背後的故事。看著張貼於展場牆壁一隅的「六燃大事紀」，遙想這塊土地上曾發生過的諸多故事，以及六燃團隊如何胼手胝足地將這段歷史還原，讓更多人知曉，不禁肅然起敬。

我想，這次的展覽將成為一個開頭，從此讓我更留心於出現於生命中的萬事萬物，往生之發源地，洄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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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陳昱維，在新竹活了半輩子的苗栗人，2000年生。擁有射手座崇尚自由與不甘平凡的個性，總希望將來能不被貼上「竹科工程師」的標籤，而是用更酷的方式被記住。喜歡旅行、圍棋、音樂。目前情定寫作。

編輯：陳立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