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如果說啟程是為了追尋,那麽你是否也有未竟之地呢?
我喜歡旅行,準確來說是獨自旅行,一人上路探索異地對於我來說是最自由的時候,因陌生而興奮的情緒蓋過了膽怯,總能在獨旅時遇見許多驚奇。
在2020夏天,結束了繁忙的七月,暑期實習、打工都告一段落,我告別台北,前往花蓮。在花蓮市區一處青年旅社開始為期兩週的打工換宿,初到便被民宿小管家載著到當地舉辦的無塑市集逛逛,一個一個攤位都有著不同創辦故事而共同的理念便是環保、零包裝,當地居民也熟習的自備餐盒、餐具,彼此自在相聊。
這慵懶自適的氛圍感染了我,使初來乍到的緊張放鬆下來,我也買了幾樣特色小食嚐嚐。旅社內的人們來來去去,推開門的旅客大多都熟門熟路的與彼此交談,他們在不同時刻相遇,又回到同個地方相聚,甚至有人是定期拜訪,到來之時必定帶上幾隻好酒共同分享。那溫暖的氛圍也包裹著我,難以想像自己能這麼快而自然的融入一個新環境。
在兩週期間,我遇到很多人,有些人神奇地在日後相遇,有些人則從此失聯。但能夠遇見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了吧。
「好喝一直喝,我要再去找漂亮姊姊!」在出門前還能正常說話的L,經歷過酒精洗禮後已經完全變了樣子,坐在椅子上發著酒瘋。
「她現在很可怕,已經持續這個狀態一個下午了,回來的時候真的很想把她丟在路邊。」剛認識就和L結伴同行的旅客M,一臉無奈的說著,卻又替L倒了杯溫水,試圖讓她醒醒酒。
「辛苦啦,勇者。」我一臉敬佩的看著M。
在M以手機影片與生動的肢體語言再現L酒後種種荒唐行徑時,原本鬧累得趴在桌上休息的L突然坐了起來,對著我們說:「M~、芳~我們明天去看日出!我來花蓮就是要去看海!看日出!」
「你是認真的嗎?」M十分狐疑。
「可以~一定沒問題!」L語氣堅定,只差沒拍胸脯掛保證了,「那我們明天三點出發,要記得設鬧鐘喔!」L信誓旦旦的下了約定,我和M則是交換下眼神,半信半疑著。
聊到接近凌晨時,因訂房問題先下榻於另一旅宿的M先行離去,留下我和L在大廳。
「芳~你是不是很不快樂啊?我覺得你很壓抑,有什麼話你都可以跟我說啊!反正我明天就會忘記了~」仍醉著的L突然對我拋出一記直擊。
「在你眼裡我很壓抑嗎?」
「對啊,你不要壓抑,一直悶著會讓自己很不快樂喔。」她凝視著我,我做出的反應只是垂眼沈默,而心內卻感覺有些什麼正在崩解。
「…我也不知道呢,可能是習慣了吧。」說出口後,眼淚無預警的一併流出,而L竟也一起留著眼淚,蹲坐在地上哭了起來。
「為什麼我會壞掉了呢?到底是為什麼呢?」我輕拍L的背,靜靜聽著剛止住的淚水卻又撲簌簌地接著滴落。
想來有些荒唐的,我們坐在地板上擁抱彼此。
「芳,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」L開口。
「你也是。」
在那個奇妙的夜晚,我彷彿聽見堅硬的內心深處發出鬆動的聲音。
明明先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啊,很多時候卻顧著追求世界上令人眩目的光環、為了讓自己在人群中顯得合群,而否定掉內心浮現的嚮往。
在花蓮的日子,我最喜歡在清晨或傍晚時走一段長長的路到海岸邊,看著浪拍打上岸,浪退將腦內的紛擾一併帶離,我喜歡這樣靜靜的看著千變萬化的海。
在種種原因之下,我又多待了一個禮拜,在這一週內我轉向另一種獨自旅行的方式,再無與初次見面的人結伴同行,而是獨自搭乘火車或客運到鄰近鄉鎮,隨意下站後以步行的方式四處遊蕩。
在當地居民的眼裡,我是奇怪的吧。既不是特別到來的觀光客,亦非返鄉的遊子,更像是隨風到達此處的浮萍,沒有目的、飄飄蕩蕩。那時的我既孤獨、又惶惑。
我是為何到來的呢?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答案,現在的我也是。
有些出發並不是為了抵達,有時只是需要離開而已,也許離開熟悉之地才能找回失落的自己。
第七屆圓夢寫手成員/粘沅芳
在影像的世界中踅了一回,發現仍是割捨不掉文字,收集生活的吉光片羽,試圖接近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片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