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區圓夢寫手 / 許文卉
(攝影:荒野龍眼)

淡雅綻放的苦楝花

春分之後，清明時節，花草樹木生機蓬勃。櫻梅桃杏舞春風，抬頭仰望燃燒枝頭的木棉，花香撲鼻而來的含笑。低頭近觀色彩繽紛的杜鵑，芬芳馥郁飄來的桂花。在這片賞不盡的綠意盎然，嗅不盡的香氣四溢之中，苦楝開花，是我唯一的等待。

陽性樹種苦楝，喜歡太陽，熱愛大地。暮春花季，氣候多變，逐雨吐綠，逐暖綻放。樹姿優美，樹幹通直，樹皮縱裂紋理氣質雅緻，淡紫小花聚集盛開，呈圓錐狀排列，香味宜人。

楝樹的生長是四季分明的，在日常生活裡中很容易觀察，淺紫小花凋謝，深綠樹葉和碧綠果實於夏天登場。秋季風起，葉片轉為金黃，熟果澄黃。凜冽寒冬，落葉枯枝，核果高掛似鈴，故名「金鈴子」。

上班途中，接送小孩，公園郊山，都能欣賞它豐富多變的姿態。春末夏初，苦楝樹開花，駐足樹下，新竹風起，閉目迎風，粉紫瓣落，鳥語花香，沁入人心。隨著徐徐微風襲來，陣陣清香拂面，朵朵淡紫墜落，暖暖思念追憶，總讓我思念曾經一起賞花的小祐。

苦戀美麗甜蜜的玫瑰

小祐九歲，是我參加弱勢兒童陪伴時認識的小孩，黝亮的皮膚，愛笑的臉龐，旺盛的體力，在我眼中，十足陽光運動型的暖男。

活動時，小祐總似脫韁野馬，不停奔馳。他不太參與主題活動，喜歡在團隊外圍，邊跑邊觀察。如果嘗試轉移他的注意力，也只能換得短暫的喘息，待他休憩足夠，又會切換回奔跑模式。

有一次，放風時間，我一個人獨自佇立在苦楝樹下，享受自然的美好。小祐跑過來問我在做什麼，我回答：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站在這裡，等等會有神奇的事情發生！」「好啊！」「我們要先仰望藍天，接著閉上眼睛，然後把呼吸放慢。」我完全沒想到他居然跟著我做：「好，當你不再喘氣的時候，你就可以發現風，當風吹在你身上，會有很舒服的感覺。接著你會聞到花香，有沒有？」大汗淋漓，輕閉雙眼的小祐，用力地吸氣，然後點頭。「當你覺得香味飄過來時，就可以張開眼睛了。」眼前飛舞著清風吹落的小紫花，落英旋轉，美不勝收。我輕輕拉下最低的枝條，想讓小孩更親近花朵：「你看，這花美吧？」「嗯！」「你看過這種花嗎？」「我看過，我知道，這是玫瑰花，玫瑰花是我媽媽的花，是最漂亮的花。」此時他的運動模式又被啟動，轉身就往草坪飛奔。呆立的我，望著苦楝，陷入深沈的感慨。

我思考著自己設定的引導，認識苦楝？觀察苦楝的花？這些對小孩來說，當下是沒有意義的。他思念媽媽，想念媽媽的美麗，惦念媽媽的歸來，眷戀媽媽的氣味，苦戀媽媽的甜蜜。

相信成長中的每一段美好

苦楝，閩南語諧音「可憐」，被冠上不祥之樹，花開得再美，也鮮少被種植於家園。玫瑰，是傳遞情感最熟悉的花卉，枝稈多刺，也象徵著矛盾的感受。在小孩眼中，這些社會俗世的看法，我猜想一概不重要。美麗的花，對小孩來說，象徵著感情，思念，愛。

成長過程裡，重要的人，事，物，都是一段美好，皆是一朵美麗。至於是淡雅的苦楝之美，還是艷麗的玫瑰之美，名稱就通通放下吧！學習小孩用純粹的相信，去面對童年的每一段相遇，定能綻放生命燦爛花朵。

乍寒還暖，等待苦楝花開時，想像身旁奔跑的男孩，感謝的暖意，不禁湧上心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