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區圓夢寫手/廖梓甯

又到過年了，內心湧起波濤不安的情緒，蓄勢待發的我，準備再次面臨預料不到的意外。

第一個過年

回憶前年，過年前幾天，「鈴鈴鈴～鈴鈴鈴～」姑姑的緊急電話震驚了我們全家，話筒另一邊是姑姑的哭泣還有奶奶的低沈哀嚎，大約一週前，奶奶的大腿骨突然劇烈疼痛，一開始稍稍能走路，後來變成整條腿酥麻、動彈不得，無法下床行走，也無法打電話求救。

幸好，姑姑剛好回家要看奶奶，發現了奶奶面黃肌瘦的窩在床上，一邊猙獰的壓著大腿，一邊有氣無力地說：「哇囧咩戲啊！（我快死了）」姑姑嚇壞了，趕緊打電話給父親，希望父親能趕回家看奶奶。因此，我們全體緊急回鄉下看奶奶，擔心出了什麼意外，而原先我們預定要去越南的行程因此泡湯。

隔幾天，檢查出是脊椎壓到坐骨神經，不論坐著還是站著都會壓到神經，引起痛得想死的感覺，所以唯一的方式是——躺著，面對這樣嚴重的情形，醫生的建議是開刀讓脊椎不再壓迫神經，才能根本的解決問題。然而，上年紀的長輩，最怕的往往就是醫院、開刀等事情，只相信民俗療法，整骨、針灸、中藥等。我們想試圖說服奶奶，卻始終無法讓固執的奶奶理解開刀的必要性及復原力，最後，只好先試試民俗療法，暫緩大腿的劇痛。

第一次復原     

過了一個多月，長期的疼痛終於使奶奶屈服，勉強相信開刀能徹底消除劇痛的折磨，幸運地，長達七個小時的脊椎手術順利完成，十公分的傷口清晰地在奶奶的背傷留下永痕的印記，那時候，奶奶在手術室裡，我在外面和父母等待著「手術完成」的綠燈跳起，而其他到場的親戚，神情姿勢都悄悄地顯露了自己對於奶奶的心意。

開刀後的七八個月，奶奶復原得不錯，已經可以走比較遠的路，也能做些簡單的家事，然而，在恢復期時引爆的看護問題，慢慢的撕裂親戚間的關係。

不知不覺的，又到了過年… …

第二次過年     

除夕前一晚，奶奶突然都不吃飯也不說話，僅僅躺在床上，不起身，過沒多久，開始在床上不停哀號，說著想死、自殺等喪氣的話，止痛藥就如糖果般，只有短暫的甜膩滋味。醫院，是當時唯一的選擇。

黑夜籠罩在鄉間小路上，微弱的幾盞昏黃燈，無法點亮前方的道路，反而讓過年再次抹上哀傷。車上的父親、妹妹和我，臉色凝重，不發一語；而奶奶，臉色慘白不堪，還不時的發出令人顫抖的淒涼哭聲。

又開了一次刀，這次是膝蓋骨斷裂，年紀大的人，由於骨質酥鬆，只要用力過猛或是輕輕摔倒，便會摔斷骨頭，歷經了兩年的過年驚險記，今年，我已全副武裝。

今年

除夕、初一，我警惕著，想在任何事情發生前，率先冷靜地處理，沒想到，今年竟平安的度過了！沒有人受傷，沒有人開刀，但也沒有很多人回來看奶奶。經歷了兩次中型手術後，親戚們個個原形畢露，俗語說：「患難見真情。」確實，奶奶的患難，讓兒孫的冷漠完全表露，關心的人不多，願意照顧的人少，因此重擔便落在有「真情」的我們家。

初二早晨，該走的走了，不該走的也想走了，因此剩下的我們一家，決定帶著奶奶出去散心，讓過年的歡樂團聚時光，灑落在我們乾枯的心裏。

 

 

來到了費茲洛花園，好多人，好多車，好多攤販，傴僂提攜全都開心地來賞花郊遊。第一站，便是特別的「雞型刻花」，雞，一直是奶奶最心愛的寵物和食物，看見這些用花做成的雞，奶奶感歎地說道：「有時候，雞似乎才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。」奶奶輕柔的摸著那些花朵，眼神卻悄悄飄向遠方，臉上淡淡的哀愁，讓年月的憔悴不知不覺的刻上額眉間。原來，奶奶一直都很希望我們這些兒孫能來看看她。

想起孩童時期的我們，幾乎每個月都會回來看奶奶，雖然僅是簡單地打個招呼，因為語言不通（奶奶只會講台語），也沒辦法聊什麼天，但至少回來看奶奶的那份心意，奶奶能夠感受到，那時候親戚間也都和睦，伯伯叔叔也都時常返鄉看奶奶、和奶奶聊是非，甚至帶奶奶一起出國旅行，增長見聞，每次也都必定帶些好吃好用的伴手禮，讓奶奶不愁吃穿。然而，歲月在臉上刻了皺紋，也在我們的心中畫下幾道傷痕，長大後的我們，各分東西，專注在自己的成功路程上，看奶奶這件事，便不再重視，因此也越來越少回鄉看奶奶，想到當年一起吃麥當勞出遊的歡樂景況，好想，再次重溫那時的單純喜悅。

緩緩地走出雞型花園，我和妹妹頑皮地將氣球插在父母的背包上，父母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奶奶，是多麼簡單的動作，卻如此甜蜜感人。真正的親情，顯露在你面對困境時，誰依舊陪伴在你身旁，而不是，滿嘴的「愛」，卻在真正有需要時，跑得比誰都快。

如果說， 真正的親情是什麼？恐怕就是最單純的陪伴吧！再多的財富也買不到一份真心陪伴。人們都渴望著被愛的感覺，若連親人間都自私而不願付出愛，那麼人世間，還能渴望誰會真誠的付出愛呢？花開得再美再妖豔，也比不上伴在奶奶左右的父母，因為他們付出的那份真誠，比所有噓寒問暖都還要耀眼動人。